不识好人心

（涿鹿秧歌角剧）

广 木

时间：唐朝
地点：山西芮城
人物：吕洞宾——成仙得道之前富家子弟
苟 杳——原乞丐、后读书为官
吕妻、苟妻、管家、小儿


第一场

【幕启：芮城大街，苟杳乞丐打扮，用小木棍在地上写字，身边放着讨来的饭食。
苟 杳 （唱）苟杳我生来家贫寒，
打从小父母殡了天。
千家饭把我养活大，
想念书可惜没有钱。
私塾房偷窥几个字，
用木棍就地练一番。
【苟杳练完字正在端详，没注意一条狗跑来把讨来的饭食叼走了。
唉！你是狗，我姓苟，狗苟一家，本不该相欺，可你竟然叼走了我讨来的饭食，这可是你的不对呀！
【吕洞宾富家子弟打扮暗上。
吕洞宾 呵呵，这位姓苟的兄弟倒真得与狗计较上了！
苟 杳 让你见笑了，敢问这位仁兄是……
吕洞宾 噢，鄙人姓吕、名岩、字洞宾。
苟 杳 原来是吕洞宾仁兄到了，苟杳小弟这厢有礼了！（行礼）
吕洞宾 贤弟不必客气！
（唱）我早已对贤弟明察暗访，
得知你从小就失去爹娘。
靠行乞度日月受尽苦难，
但你却苦用功意志顽强。
没有钱买不起文房四宝，
棍作笔地当纸练字模仿。
倘若有名师来悉心指教，
望将来定然会前途无量！
苟 杳 小弟不才，多谢仁兄过奖！
吕洞宾 贤弟若不嫌弃，不妨随我回府，请得先生教习与你，一切花费有我承担，不知意下如何？
苟 杳 小弟一行乞之人，能得仁兄如此高看，已感激不尽；咱俩萍水相逢，仁兄又是富家子弟，小弟哪敢造次入府叨扰呢？
吕洞宾 贤弟如此说来，是感觉咱俩身份不同，不便往来吗？
苟 杳 正是如此！
吕洞宾 若如此说，咱也效仿刘关张桃园三结义，你我二人结为异姓兄弟不就可以了吗？
苟 杳 那当然可以了，不过……
吕洞宾 不过什么？
苟 杳 咱俩贫富悬殊……
吕洞宾 贤弟此言差矣！一个人出生在什么样的家庭不由自己选择，可与什么人交往，怎样为人处世，将来要成为什么样的人，可全在自己。人与人相处，不是比贫富，而是交于心啊！
苟 杳 仁兄如此说来，小弟那就高攀啦！
吕洞宾 咱这就来个撮土为香，就地结拜如何？
苟 杳 好啊！
【二人收拢一堆土，跪下。
吕、苟 皇天在上，厚土在下。
吕洞宾 我叫吕洞宾。
苟 杳 我叫苟杳。
吕、苟 我二人情愿结为异姓兄弟，有福同享，有难同当，如违此誓，天诛地灭！
【二人叩头。
【幕落。


第二场

【幕启：苟杳书生打扮，手拿书本，在书房内转悠着……
苟 杳 （唱）自从与吕大哥义结金兰，
他待我就如同亲弟一般。
专为我请来了教书先生，
好吃喝好穿戴尽我优先。
可就是有件事不随我意，
搅得我心难静寝食不安。
（夹白）前几天来了位姓林的客人，见我一表人才，读书用功，便对吕大哥说，想把自己的妹妹许配与我，可吕大哥连忙推托，不知何意？
听说那林小姐容貌非凡，
吕大哥为啥要横加阻拦？
这几天我是手捧书本，神魂颠倒，哪有心思读得进书啊！
【苟杳索性扔下书本，心灰意懒地坐地长叹……
【吕洞宾暗上。
吕洞宾 （唱）先生说苟杳弟读书不钻，
肯定是为婚事心不在焉。
之所以我没有答应亲事，
就怕他只贪恋床笫之欢。
若因此耽误了锦绣前程，
岂不是枉费我心血一番。
我必须想一个万全之策，
激励他莫贪欢顾及长远。
（思索）有了，就是这般主意！
【吕洞宾进门。
吕洞宾 贤弟这几天有什么心事啊，读书也读不进去了？
苟 杳 大哥不是明知故问吗？
吕洞宾 噢，还是为林小姐的亲事……
苟 杳 是啊，大哥这么好的亲事你为啥不应允呢？
吕洞宾 看来你是执意要娶林小姐为妻了？
苟 杳 还望大哥能够成全！
吕洞宾 贤弟既然主意已定，我也不阻拦，不过有个条件你可答应？
苟 杳 只要大哥应允我与林小姐的亲事，一百个条件我也答应！
吕洞宾 此话当真？
苟 杳 绝无虚言！
吕洞宾 成亲之后，我要先陪新娘子睡三宿——你可愿意？
苟 杳 这……
吕洞宾 怎么，不行吧？
苟 杳 行……（咬咬牙）行！
吕洞宾 （旁白）本想以此要挟，让他知难而退，没想到这样苛刻的条件，他竟然也答应了，那就只好将计就计了。（面对苟杳）好，那咱就一言为定，我这就尽快操办！
【幕落。


第三场

【幕启：晚上，吕府内一派喜庆景象。幕后传来送客的声音。吕洞宾边上边喊。
吕洞宾 贤弟——贤弟——
（唱）送走了众宾客夜色已深，
四处看却不见贤弟人影。
也许是我二人有言在先，
他故意躲起来不想见人。
我本想跟苟杳贤弟说几句话，既然他不愿见我，那就算了，我还是按照约定入洞房去吧！（下）
【苟杳暗上。
苟 杳 （唱）眼见得吕大哥走进洞房，
不由我心流泪黯然神伤。
新娘子将与他同床共枕，
越思想越觉得脸上无光。
没钱人，别奢望，
有好事，是梦想，
偶遇大哥，义结金兰，
被人收留，寄人篱下，
靠人生存，仰人鼻息，
关键时刻看人性才见真章！
我有心不答应，
还得把他仰仗。
人贫志就短，
马瘦毛显长。
什么是有难同当，
什么是有福同享？
只不过是结义说辞，
哪能把它放心上。
还不是谁有难时谁承当，
有了福时争着享？
唉——既然如此，我也只好找个地方权且容身，三天后再与娘子见面吧！【幕落。


第四场

【幕启：三天后夜晚，洞房内。苟妻在伤心落泪。
【苟杳神情恍惚上。
苟 杳 （唱）好容易熬过三晚上，
今夜里就可入洞房。
只可惜新娘变旧娘，
想到这心里就堵得慌。
【进门。
娘子——我来啦！
苟 妻 （头也没抬）你来不来还咋得，我还不是独守空房！
苟 杳 这话是从何说起呢？
苟 妻 问你自己吧!
苟 杳 问我自己？我怎么啦？
苟 妻 （抬头一看）你……你是谁？
苟 杳 我是你丈夫——苟杳啊！
苟 妻 你不是……你是……
苟 杳 哦，我明白了。你是说我和前三夜陪你的人不一样对吧？
苟 妻 （点点头）嗯！
苟 杳 他没有对你……你为啥要那么说？难道他对你不够温存吗？
苟 妻 还说呐！
（唱）那天我入洞房斜倚在床，
头顶着红纱巾心情紧张，
等待着新郎来揭去盖头，
透红纱看到他坐在桌旁，
埋着头不说话只顾读书，
我困得受不了进入梦乡，
天亮了睁开眼不见他面，
连三夜都这样我独睡床。
苟 杳 （唱）听娘子一番话心里敞亮，
原来是我错把大哥冤枉。
大哥他这样做用心良苦，
显然是为了我前程着想。
他怕我贪新欢荒废学业，
用此计来把我警钟敲响。
我定要下苦功加倍努力，
绝不能辜负了大哥期望！
大哥，小弟错怪你了！
苟 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？
苟 杳 娘子啊！
（唱）我本是一孤儿乞讨要饭，
吕大哥他与我义结金兰。
供吃喝供穿戴供我书念，
对待我就如同手足一般。
前几天林大哥为我提亲，
没想到吕大哥推脱阻拦。
我心里不畅快读书松懈，
吕大哥为我好如此使然。
吕大哥真是用心良苦啊，不答应亲事吧，见我情绪不好、学不专心；答应亲事吧，又怕我贪恋新婚、影响学业。故此，向我提出让我和你拜堂后，由他代我入洞房陪新娘三宿。
苟 妻 原来如此啊！吕大哥是怕你贪欢忘了读书，用此法来激励你呀!
苟 杳 是啊，都怨我苟杳不识好人心哪！
苟 妻 吕大哥此恩，将来一定要好好报答才是！
苟 杳 我苟杳不报此恩，誓不为人！
【幕落。


第五场

【八年后的夏天，吕府不慎失火，偌大家产化为灰烬。吕洞宾和妻子在残砖破瓦搭就的茅屋里寄身。幕启：吕妻身着破旧布衣正在等米做饭。
吕 妻 天有不测风云，人有旦夕祸福。这话一点儿也不假呀！
（唱）想当年我吕府何等繁荣，
一场火把家产焚烧为空。
遣散了众家奴剩我三口，
搭就个小茅屋暂且存身。
一场大火把财产烧尽，只剩下我随身戴的首饰，今天当一件换点儿米，明天当一件换点儿面，如今只剩下一副手镯也拿去了，往后这日子可咋过呀！（擦泪）
吕洞宾 （内唱）一场火把家产化为灰烬……
【吕洞宾穷困潦倒打扮，手提米袋上。
（接唱）天若冷，莫烤灯，
人若穷，莫走亲，
家道败落，衣衫褴褛，
行走街上，路人斜视，
个个唯恐躲不及只有狗叫声。
过去见狗狗摇尾，
如今见狗狗扑身。
小畜生都这样嫌贫爱富，
人情冷暖更分明。
想我吕府兴盛时，
亲朋好友常登门，
哪天不是门庭若市，
把酒言欢其乐融融？
而如今，遭火灾，
众叛亲离无人问，
没人愿意伸援手。
上门借钱尽吃闭门羹……
【进门。放下米袋。
吕 妻 夫君，你可回来了。我好不容易把孩子哄着，单等着你的米下锅呢！
吕洞宾 唉！想想当初，看看今日，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，失时凤凰不如鸡呀！
吕 妻 要不，你去找苟杳兄弟帮帮忙吧？当年要不是咱收留供他念书，他哪能金榜题名做大官啊！
吕洞宾 按常理，找他帮忙倒也应该；不过，世事变化淡如云，人情世故薄如纸。苟杳兄弟恐怕也脱此俗呀！
苟 妻 宁可碰了，甭叫误了，去试试吧！
吕洞宾 唉——也只好如此了。你和孩子等着，我这就动身去找苟杳兄弟，碰碰运气吧！
【幕落。


第六场

【第一表演区。幕启：苟府内一派豪华布置。苟杳手摇折扇度着方步……
苟 杳 （唱）光阴好似箭离弦，
转眼之间已八年。
若非当初吕兄帮，
哪有今日做高官。
常言道：滴水之恩，当涌泉相报。八年前，吕大哥新婚之际激励我发奋读书，后来果然金榜题名做了高官。大哥的这份情义，我该如何报答呢？
管 家 （急上）报告老爷，外面有一自称姓吕的人求见！
苟 杳 噢，莫非是吕大哥到了？快快有请！
【管家下去，领身穿破旧布衣的吕洞宾上。
吕洞宾 苟杳贤弟！
苟 杳 果然是吕大哥啊！（迎上去，抱拳行礼）不知大哥造访，小弟有失远迎，多有得罪！快快请坐，看茶！
吕洞宾 贤弟，不必客气！
【下人备茶。
【苟杳端详着吕洞宾打扮，感到分外诧异。
苟 杳 大哥，几年不见，一向可好？
吕洞宾 唉！一言难尽哪！
（唱）自从与贤弟分了手，
依然如故度春秋。
不久前失了一场火，
全部家产化无有。
愚兄今日到贵府，
就是有事来相求。
可就是从未求过人，
话到嘴边难开口……
苟 杳 （唱）大哥不说我也知，
请你千万别发愁。
都怨小弟公务忙，
对大哥照顾不够周。
若不是大哥刚才讲，
家里的变故还不摸头。
你就安心住下来，
一切有小弟来筹谋。
管家！
管 家 在！老爷有何吩咐？
苟 杳 带吕老爷去沐浴更衣，安排酒宴为吕老爷接风！
管 家 是！小的马上去办！
【切光。

【第二表演区。苟府后花园。吕洞宾在园内慢慢走动。
吕洞宾 （唱）满园的丹桂花争奇斗艳，
可惜我没心情欣赏观看。
来苟府已经有两个多月，
苟杳对帮忙事只字不谈。
每日里只管我吃喝玩乐，
弄得我也不好张口借钱。
妻子她与小儿不知咋样，
就这样等下去我心怎安！
看来果真是人情薄如纸，一阔脸就变，滔滔然天下皆是也! 苟杳只不过是表面热情罢了。靠人不如靠己，趁着他还未从官府回来，我看还是回家吧，往后就是讨吃要饭也不再求人啦！
【幕落。


第七场

【吕家新盖的房屋内灵堂布置，正中停着一口棺材。幕启：吕妻与小儿跪在棺材头前正在烧纸祭奠……
吕 妻 夫君啊，你这一走，可叫我们孤儿寡母咋过呀！
（唱）天昏昏，地暗暗，
情切切，意惨惨，
夫君一去，竟成诀别，
再次见面，只有灵棺，
痛悼亡灵，泪遮双眼，
想过去看今日好不心酸……
夫君啊——
自从与你结夫妻，
夫唱妇随多欣然。
家大业大有依靠，
宾客往来更欢颜。
你诚心待人施善心，
仗义疏财救危难。
不料好心没好报，
一桩桩祸事紧相连。
大火把家产全烧尽，
你又客死他乡未见面。
老天呀，你睁睁眼，
往后我们孤儿寡母可咋办……
【吕妻哭昏过去，小儿哭喊着……
【吕洞宾张望着上。
吕洞宾 我走的时候是破茅屋，如今换成了新瓦房，难道是我走错了？不能吧？这地方就是我的家呀！待我进门去瞧瞧。
【吕洞宾进门，小儿刚唤醒了母亲，吕妻一看大吃一惊，急忙站起来。
吕 妻 （战战兢兢地）你，你是人还是鬼？
吕洞宾 （诧异地）娘子何出此言？我好好地回来了，如何是鬼？
吕 妻 （端详着，咬了咬手指觉疼）不是做梦！夫君，你真得没死？
吕洞宾 我活得好好的，怎么会死呢？
吕 妻 你害得我好苦啊！（喜泣）
小 儿 （抱住父亲腿）爹爹！我还以为真得见不到您啦！
吕洞宾 （抱起小儿）爹爹这不好好回来了吗？（面对妻子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？
吕 妻 唉，你听着——
（唱）你离家刚走了没有几天，
就来了一帮人运木拉砖。
我去问干什么说是盖房，
是何人叫盖房闭口不谈。
一帮人干起活非常卖力，
盖好房就叫我往里去搬。
前天又一帮人抬来棺材，
说是你已病故被抬回还……
吕洞宾 原来如此，我明白了——都是那苟杳玩的把戏！
【吕洞宾操起一把利斧狠劈棺材，“咔嚓”一声，棺材劈开了，里面闪出金光。
吕 妻 （上前一看，惊呼）这一坛子全是金银财宝啊！还有一封信。（拿出来递给丈夫）
吕洞宾 （念信）苟杳不是负心郎，赠送金银并盖房。你让我妻睡空床，我让你妻哭断肠。贤弟，你这忙帮得我好苦啊!
【苟杳急上。
苟 杳 大哥、大嫂！
吕夫妻 （吃惊地）你怎么来了？
苟 杳 大哥不辞而别，小弟放心不下，特意赶来看望兄嫂！（一眼发现小儿）这就是小侄儿吧？都长这么大了？来，叔叔抱抱！
小 儿 （认生地一躲）你是谁？
苟 杳 我是苟杳呀！
小 儿 你也不是狗，怎么还咬呀？
【众人大笑。
吕 妻 你这孩子别瞎说，叔叔姓苟、名杳。
小 儿 噢，听我爹爹说起过——苟杳不识好人心。
吕洞宾 这回，我吕洞宾也不识好人心哪！
小 儿 那你们俩就是苟杳、吕洞宾——不识好人心喽？
【众人大笑。
众 人 （合唱）交人就是要交心，
心心相印情谊深。
有难同当互相帮，
有福同享度此生。
（剧终）

——根据传说故事《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的由来》改编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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