舍 得

（微电影剧本）

广 木

【故事梗概】父亲去世10年后，在农村生活的母亲和最小的女儿一起来城里生活。母亲用她那一颗舍得爱人的心，不仅为外孙买赛车，为女儿一家做饭、买菜、做家务，还热心对待邻居，给对门家的孩子送点心，解开了两家的心结；请女婿的同学来家里吃饭，与女婿同事的父母聊天，帮他们照顾孙子，赢得了大家的信任，从而使女婿得以升职。母亲死后盛大的送葬场面，正是对她舍得爱人的心的最好抚慰。

时间：当代
人物：母亲——70岁，家庭妇女
小梅——40岁，剧中的“我”
建强——40多岁，“我”丈夫
童童——6岁，“我”儿子
建强同学甲、乙、丙，对门人，警察，送葬人、路人若干

01、日 外
画外音：父亲去世10年后，在我的“软硬兼施”下，母亲终于同意来跟我这个最小的女儿一起来城里生活了。70岁的母亲瘦瘦的，原本只有一米五的身高，被岁月又缩减了几厘米，看起来更加瘦小，面容却仍然光洁，不见太多沧桑的痕迹，头发也没全白，些许黑发倔强地生长着。
（画外音的同时，穿插母亲日常操劳的几个镜头。）
推出片名：舍得

画外音：那天，我们找了一辆车回去接母亲。她早把居住了几十年的老屋收拾妥当，整理好了自己的行李。
小 梅：（望着行李中的两袋白面）妈，这车的后备箱太小，我们要带的东西多，要么这两袋面就别带了。
母 亲：那可不行，这是我用家里的麦子专门为你们磨的。
建 强：妈，咱家里白面多着呢！
母 亲：多也得带，这种面有麦香。（说着，诡秘地一笑。）
小 梅：（愣了一下，像明白了什么，伸手在外面试探着去摸，在底部软软的面里有一小团硬硬的东西，点了点头,示意建强）听妈的，把面搬上车吧！（车子慢慢地开出了村子……）

02、日 内
画外音：如果我没猜错的话，面袋里面是母亲要给我们的钱。把钱放在粮食里，是母亲很多年的秘密。十几年前，我刚刚结婚，租了间很小的房子住，正是生活最拮据的时候。那时，我最想要的不是房子，不是一份更有前途的工作，而是一个像样的衣柜。就是那年冬天，母亲托人捎来半袋小米。
（画外音的同时，镜头转到十几年前的家庭。）
建 强：（将小米倒入米桶时，发现里面有个纸包。）梅，快来，你看……
小 梅：（拿起纸包打开，里面包着一沓钱，还有一张小字条。拿起字条，念）这是500块钱，给梅买个衣柜——这是父亲写的。
建 强：你的嫁妆中不是包括买衣柜的钱了吗？
小 梅：是包括了，可后来咱不是把这钱挪作他用了嘛！
建 强：哦，这是母亲又给补过来了。
小 梅：（拿起10元一张厚厚的一沓钱，哭了……）
画外音：那些年，母亲就是一次次把她节省下来的钱放在粮食里，让人带给我，带给大姐二姐，在我们都出嫁多年后，仍贴补着我们的生活。但那些钱，她是如何从那几亩田里攒出来的，我们都不得而知。这一次，即使她随我们同行，也还是将钱放到了面袋里，在她看来，那是最安全的。
（画外音的同时，车子在公路上飞驰着……）

03、日 内
小 梅：（从面袋中把钱取出来）妈，给您钱。
母 亲：这是我给童童买车用的。
童 童：（从屋里跑出来）姥姥真好！（抱住姥姥亲了一口。）
小 梅：童童早就想要赛车了，因为贵，一直没给他买。妈，是不是上次回老家，童童给您说了？
母 亲：要不我怎么知道孩子喜欢车了？
小 梅：妈，看您把孩子惯的。这2000块钱，可是咱几亩地一年的收成啊！
母 亲：只要孩子喜欢，我舍得，哈哈……
画外音：是啊，记忆中，母亲一直是个舍得的人，对我们，对亲戚，对左邻右舍，东西舍得给，钱舍得借，力气也舍得花。

04、日 内
（清晨，母亲在厨房里忙碌着做饭……）
母 亲：（端出做好的早餐）开饭喽！
（一家人围坐在餐桌旁吃饭）
童 童：姥姥做得饭可真好吃！
母 亲：（爱抚地摸了摸童童的头）呵呵，好吃就多吃点儿！
小 梅：是啊，自从你姥姥来了，咱们可享福喽！
建 强：就是让你姥姥受累了。
母 亲：受什么累呀，在老家我一个人也得做饭，这只不过多做点儿罢了。
童 童：姥姥每天都变着花样儿做饭，小米粥、小包子、鸡蛋饼什么的，不像妈妈，老是一个样儿。
母 亲：妈妈急着上班，没时间变花样做呀！

05、日 内
（母亲在拖地板，清理着家务……）
（母亲在阳台上给两盆绿茵茵的蒜苗浇水……）

06、日 外
（母亲走下楼来，不时和小区的邻居打着招呼……）
（菜市场内，母亲提个菜篮子在买菜……）

07、日 内
小 梅：（望着阳台高处平台上晾晒的白面）妈，这白面是谁弄上去的？
母 亲：啊，我放上去的，晒晒，别坏了。
小 梅：（气冲冲地）这快有你高了，那袋面六七十斤，也快有你沉了，你……你怎么弄上去的？闪着腰怎么办？砸着你怎么办？出点儿什么事怎么办？……
母 亲：（围着围裙站在那里，只是笑）这不没事吗？
小 梅：有事就晚了！（生气地喘着粗气。）
母 亲：好了好了，我知道你心疼妈。以后我不再干任何重活了，行了吧？
小 梅：妈，我是怕万一……
母 亲：呵呵，我知道。

08、日 内
母 亲：建强，星期天你喊你那些同学回家来吃顿饭吧，我都来大半个月了，还没见他们来过呢。
小 梅：妈，他们经常在外面聚呢。
母 亲：（摇头）外面哪儿有家里好，外面饭菜贵不说，也不卫生。再说了，哪儿能不来家呢？来家才显得亲啊！
（建强看了看小梅，小梅点了点头。）
建 强：好吧，听您的，妈，我这就给他们打电话去。

09、日 内
（周末一整天，母亲都在厨房忙碌……）
（下午，建强的同学陆续过来了，象征性地提了些礼品。大家寒暄着……）
小 梅：（将母亲做好的饭菜一一端出）来，尝尝我妈的手艺！
母 亲：（从厨房出来，摘下围裙）孩子们，别客气，就跟在自个家里一样啊！
（正在玩手机的几位同学，立刻被几盘小菜和几样面食小点吸引过去。）
同学甲：（忍不住伸手捏起一个菜饺，尝了口）哎呀，真好吃！小时候最爱吃母亲做的菜饺了，可惜很多年没吃过了……
母 亲：（把整盘菜饺端到他面前）孩子，喜欢就多吃点！
同学甲：（点着头，眼圈忽然红了）大妈，您可真像我妈呀！
母 亲：噢，你妈……她还好吧？
同学甲：（含着眼泪）我妈，她……她已经去世多年了。我也已经很久没回过家乡了……
同学乙：（颇有同感地）我也是啊！
同学丙：我看，大妈就是我们大家的妈呀！
（同学甲、乙随声附和。）
母 亲：（分外高兴地）那，既然这样，孩子们以后可要常来家里啊，我给你们做好吃的，呵呵……
画外音：那天晚上，大家酒喝得少，饭却吃得足，话也说得多。那话的内容，也不是平日在饭店里说的生意场或单位里、社会上的事。很少提及的家事，被慢慢聊起来，说到家乡，说到父母……竟是久违的亲近。那以后，家里空前热闹起来。母亲说，这样才好，人活在世上，总要相互亲近的。
（画外音的同时，穿插几个同学来家聚会的镜头。）

10、日 内
（一个周末的下午，有人敲门。小梅开门，一愣，是住在对门的女人。）对门人：（端着一盆洗干净的大樱桃，有点儿不好意思地）送给大娘尝尝。
小 梅：（诧异不已）这……
对门人：（红着脸，有点儿语无伦次地）孩子，哦，不，大娘做的点心，孩子可爱吃呢……
母 亲：噢，孩子爱吃就好，等我有空再做。来，快坐呀！
对门人：谢谢您老啦！不了，你们坐，我还有事呢。（出门。）
母 亲：有空常来坐啊！
小 梅：我说的呢，她怎么会来？原来是……
母 亲：那天，我做了些点心，给咱周围的邻居大家尝尝。
小 梅：妈，您不知道，当初搬过来时，因为装修走线的问题，我们和她家闹了点儿矛盾。原本就不熟悉，这样一来，关系更冷了下来，住了三年多，没有任何往来。连门前的楼道，都是各扫各的那一小块儿地方。
母 亲：这个，妈是不知道。不过，就是知道了，我也照样会那么做的。
小 梅：为什么？
母 亲：老话说得好，远亲不如近邻嘛！其实呀，人与人之间，只有你舍得对人家好，人家才会对你好啊！
画外音：是啊，正是母亲的热心，诚恳地帮我们打开了邻居家的门。后来，我和那女人成了朋友，她的孩子也经常来我们家，奶奶长奶奶短地跟在母亲身后，亲好得犹如一家人。不仅仅是对门，就连前后左右，同一个社区住着的许多人，母亲都照应着。她常在社区的花园和建强同事的父母聊天，帮他们照顾孙子……
（画外音的同时，穿插几个有关镜头。）

11、日 内
（饭后，母亲在收拾碗筷……）
建 强：我们单位一个同事的孩子患白血病了。
母 亲：哦，治这病得花不少钱吧？
建 强：可不，恐怕又得号召大伙儿捐款了。
小 梅：一般关系，象征性地表示一下得了。
母 亲：那可不成！咱要尽最大努力去帮衬帮衬，谁也难免有个三灾八难的……小 梅：妈，如今这捐款的事常有，今儿这事明儿那事的，看这个看不来……
母 亲：说得啥话呀，人这辈子，谁都可能会碰到难事，你舍得帮人家，等你有事了，人家才会舍得帮你。孩子生病对人家是天大的难事，咱们碰上了，能帮的就得帮！
小 梅：问题是这种病难治啊，最终还不是人财两空？
建 强：可惜那个孩子了，挺聪明的……
母 亲：就是治不好，也不能眼巴巴地看着孩子等死吧？听我的，别等什么号召捐款了，我这还有副镯子……（说着要脱下来）
建 强：妈，不用您老的镯子，我们有钱……

12、日 内
（母亲搬来半年多的一天中午。）
建 强：（兴冲冲地进门）真没想到，我升职了！
小 梅：是吗？都多少年了，这次还真没想到哇！
建 强：在单位的推荐选举上，我的票数明显占了优势。（面对母亲）妈，这可都是您的功劳啊！
母 亲：还是你有那个能力。
小 梅：我看这票就是妈给拉来的。你没发现，最近我们的人际关系竟然空前好起来了？
建 强：可不是么，出了门好多人都主动打招呼呢！
画外音：是啊，一个字都不识的母亲，只是因为舍得，竟不动声色地为我们赢得了那么多，是我们曾经一直想要赢来却一直得不到的。再想她说过的话，你舍得对人家好，人家才会对你好。于她，这是一个农村妇人最朴实本真的话；于我们，无疑是一个太过深刻的道理。
（画外音的同时，穿插推荐选举建强及人们主动打招呼的镜头。）

13、日 内
小 梅：妈，趁着今天我休息，咱们去动物园看看吧，您不是还没见过大象吗？
母 亲：是啊，可我天生就爱晕车，坐次车如生场大病……
小 梅：动物园离家不远，就几站路，咱不坐汽车，我用自行车带您去。
母 亲：挺受累的，还是算了吧！
小 梅：（拉着母亲）妈，走吧！
（母亲笑着同意了。小梅推出车子，小心地将母亲抱到前面的横梁上，一只胳膊刚好揽住她。）
小 梅：（独白）妈整天干那么多的活儿，可她竟然那么轻，蜷在我身前，像个孩子。

14、日 外
（途经一个闹市区路口。小梅小心地骑到路口，是红灯，轻轻下车，还未站稳，有个警察从人流中穿过来。）
警 察：不许带人你不知道吗？还在前面带。（说完，低头便开罚单。）
母 亲：（愣了一下，攥着小梅的胳膊要下来，小梅赶忙扶稳母亲）对不起！我母亲晕车，年纪大了，不能坐车，我想带她去动物园看看……
母 亲：你怎么不告诉我城里骑车不让带人呢？（坚持要下来。）
警 察：（看清带的是一位老人，伸手一把搀住了母亲）大娘，对不起，是我没有看清楚。城里只是不让骑车带孩子，您坐好。（抬起手，向小梅认认真真地敬了个礼。接着，他转身让前面的人给小梅腾出一个空间，打着手势，阻止了四面车辆的前行，招手示意我通过。）
（小梅带着母亲，缓缓地穿过那个宽阔的路口，四面的车辆静止、行人停步，只有小梅带着母亲在众人的目光里骄傲前行。）
画外音：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受到如此厚重的礼遇。因为母亲，因为舍得给予她一次小小的爱，一个萍水相逢的年轻警察，便舍得为我破例，舍得给我这样高的尊敬。这礼遇，是母亲送给我的。

15、日 内
（医院内，小梅、建强陪着母亲在等待检查结果。）
医 生：（示意小梅进屋）小梅，大妈已经是肺癌晚期了。
小 梅：（吃惊地）真得吗？那可怎么办呀！（哭）
医 生：小梅，冷静些，作为朋友我就实话告诉你吧，如果为大妈好，不要做手术了，听天命尽人事吧。
小 梅：（掏纸巾，擦眼泪）好吧，我听你的。
医 生：好好安慰下大妈吧。
小 梅：（擦干眼泪出屋）
母 亲：（端详着小梅脸色）小梅，妈是不是得了不好的病了？
小 梅：（勉强挤出笑容）没事的，咱们走吧……
母 亲：呵呵，你呀，从小就有点儿啥事放在脸上。说吧，我早有这个心理准备，妈得的是什么癌，还有多长时间？
小 梅：（望了眼建强，建强点了点头）肺癌……（哭）
母 亲：哭什么哭？生死有命！一转眼，我跟你们又生活三年了，城里的日子我也体会了，不亏了！走吧，咱回家，该干啥干啥。
画外音：母亲在世的最后一段时间，我陪在她身边。药物只是用来止疼，抵挡不了癌症的肆虐。她的身体飞快地憔悴下去，已经不能站立，天好的时候，我会抱她出来，小心地放在躺椅上，陪着她晒晒太阳。她渐渐吃不下饭去，喝口水都会吐出来，却从来没有流露过任何痛苦的神情，那些许黑发依旧倔强地蓬勃着，面容消瘦却光洁，只要醒着，脸上便漾着微微的笑容。
（画外音的同时，穿插几个有关镜头。）

16、日 外
（送葬的队伍浩浩荡荡，一种罕见的盛大场面。除了亲戚，还有小梅和建强的同学、朋友、同事，社区前后左右的邻居们，有大人，也有孩子。）
路人甲：这是个当官的吧？要不哪有这么隆重！
路人乙：去你的吧，当官的退了休早完事了！肯定是孩子现时在外面当大官的！
路人丙：你们都不知道吧？听说是个平民老太太。
路人丁：一介草民？真的吗？这可大开眼界啦！
……
画外音：母亲这一生，育有一子三女，都是最普通的老百姓，不官不商。母亲本人，更是平凡如草芥，未见过大的世面，也没有读过书，没有受过任何正规教育，她只是有一颗舍得爱人的心，而她人生最后的盛大场面，便是用她一生的舍得之心，无意间为自己赢得的。
（剧终）
——根据网络故事改编